###策问

制曰:朕闻《易》曰:君子多识前言往行,以畜其德。盖事必师古,帝王之所尚也。昔之有天下者曰皇、帝、王、霸,夫其位同,有庙社臣民同,爵禄废置生杀予夺之柄同,独其为号不同。然则曰皇、曰帝、曰王、曰霸,其名义可得而知乎?治天下者,为其事必有其功,载之简册,垂之来世,尚矣。《三坟》之书,少昊、颛顼、高辛氏之典湮灭无传，其事功亦可考而有征于今乎?唐虞以下载籍虽存，亦可以尽信而无疑乎?临乎亿兆之上,必有为治之道,始终持循,以成一代之理。皇、帝、王、霸其为道同乎?不同乎?《传》曰:为政以德。盖必行道,有得于心,然后可措诸政。皇、帝、王、霸之德,其浅深纯杂亦可得而言乎?君心出治之原也,皇、帝、王、霸其心之微亦可得而见乎?是皆朕之所欲闻也。子大夫修业于家殆有年矣兹故详延于廷,以询所蕴。《书》曰:今民将在祗通乃文考。又曰:别求闻由,古先哲王。朕仰荷天明,承累圣之不业,兢兢图治,其法祖宗者,固不待谋之子大夫矣。等而推之,皇、帝、王之心、之德、之道,何者可师?何者可取?其悉陈之,以副朕之虚伫。近世儒者以皇、帝、王、霸分而比之春、夏、秋、冬,然而其所以为皇、帝、王、霸者,将犹气之周流于一岁,适然而然,初无系于向之云云也乎?天道循环,繇贞而元,理之必至。苟以四时方之,则秦汉而降,固可以配皇、帝、王、霸而班之否乎?子大夫其为朕索言之,朕将有所鉴焉。

###对策

臣对:臣闻元亨利贞，天之道也。皇、帝、王、霸，世之运也。夫世运虽有皇、帝、王、霸之不同，然而一元之气流行于天地之间者，则无时而已也。钦惟皇帝陛下，龙飞之初，兢兢图治，又进臣等于廷，询以帝王之所尚，与夫皇、帝、王、霸事功之著，心术之微，且谆谆于皇、帝、王之心、之德、之道，俾臣等悉陈之。臣草茅微贱，凡圣问所及者，皆非愚臣之所能知也。臣尝读世祖皇帝中统建元之诏，有曰:“法春秋之正始，体大《易》之乾元。”夫元者，天地生物之心也。天运循环，世纪为元。洪惟圣朝以元纪号，默契大《易》先天之臣对:臣闻元亨利贞，天之道也。皇、帝、王、霸，世之运也。夫世运虽有皇、帝、王、霸之不同，然而一元之气流行于天地之间者，则无时而已也。钦惟皇帝陛下，龙飞之初，兢兢图治，又进臣等于廷，询以帝王之所尚，与夫皇、帝、王、霸事功之著，心术之微，且谆谆于皇、帝、王之心、之德、之道，俾臣等悉陈之。臣草茅微贱，凡圣问所及者，皆非愚臣之所能知也。臣尝读世祖皇帝中统建元之诏，有曰:“法春秋之正始，体大《易》之乾元。”夫元者，天地生物之心也。天运循环，世纪为元。洪惟圣朝以元纪号，默契大《易》先天之旨,施之经世,又合邵子《皇极》之言。由一元而推之,至于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，万亿年无疆之休。臣敢不精白一心，以对扬天子之休命。臣谨俯伏以对。

臣伏读制策曰:“朕闻《易》曰:君子多识前言往行,以畜其德盖事必师古,帝王之所尚也。昔之有天下者,曰皇、帝、王、霸,夫其位同,有庙社臣民同,爵禄废置生杀予夺之柄同,独其为号不同。然则曰皇、曰帝、曰王、曰霸,其名义可得而知乎?治天下者,为其事必有其功,载之简册,垂之来世,尚矣。《三坟》之书,少昊、颛顼、高辛氏之典湮灭无传，其事功亦可考而有征于今乎?唐虞以下载籍虽存,亦可以尽信而无疑乎?”臣有以见陛下深知皇、帝、王、霸名号不同,然必求诸事功,考诸载籍,而后有以明之也。臣闻傅说之告高宗曰:“王人求多闻,时惟建事,学于古训乃有获。事不师古以克永世,匪说攸闻。”故君子所以多识前言往行者,将以畜其德,而帝王之所尚者，亦必以师古为先也。昔之有天下者，曰皇、帝、王、霸。夫皇之所以为皇者，犹天道之春生也。帝之所以为帝者，天道之夏长也。王之所以为王者，天道之秋成也。至于霸，则以力假仁而已矣。虽其庙社臣民、爵禄废置、生杀予夺之柄同,而霸者之心则与皇、帝、王不可一例而论也。其名义之所以不同者,益以道化民者谓之皇,以德教民者谓之帝,以功临民者谓之王,以力假仁者谓之霸。其事功之著，则《三坟》不可得而详矣。然而伏羲氏始画八卦,造书契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,以代结绳之政,而民始知所从。神农氏作为耒耜以教民稼穑，而民始知所本。黄帝氏定上衣下裳之制，兴宫室舟车之利，而民始有常度。此皇之所以为皇,盖以道化民者也。皇降而帝，于是少昊、颛顼、高辛氏兴焉。其官名之善,历数之精,后世继述焉。至若尧之历象日月星辰,而致庶绩咸熙之效。舜之命官资牧，而成恭己无为之治。此帝之所以为帝，盖以德教民者也。至若禹之不矜不伐，汤之克宽克仁，文王之征柔懿恭,武王之垂拱而天下治,以功临民,此王之所以为王也。

他如秦穆修圣，晋文修贤，楚庄修术，齐桓修才，邵陵之师□□矣。其实则以力而不以德,知功利而不知道义,此霸之所以为霸也。皇、帝、王之迹虽若不同，其心则一而已。由是而论，则唐虞以下，典籍所载亦可信而无疑矣。此即陛下所谓为其事必有其功,载之简册，垂之来世之意也。

臣伏读制策曰:“临乎亿兆之上，必有为治之道，始终持循而成一代之理,其为道同乎?不同乎?《传》曰:为政以德,盖必行道,有得于心，然后可以措诸政。皇、帝、王、霸之德，其浅深纯杂亦可得而言乎?君心出治之原也，皇、帝、王、霸其心之微，亦可得而见乎?此皆朕之所欲闻也。”臣有以见陛下深知皇、帝、王、伯之心不同,将合皇、帝、王之治，而成一代之盛治也。臣闻有是心必有是道，有是道必有是治，治本于道，道本于心者也。盖皇、帝、王所传之道虽一，皇、帝、王为治之迹则殊。迹之殊者，时之异也。道之同者，心之一也。其始终持循以成一代之理者，初岂外于此心也哉!较之伯者，其浅深纯杂不待言而明矣。若夫心术之微，则臣请得而言之。尧之克明峻德，舜之兢兢业业，禹之不矜不伐，汤之克宽克仁，文王之纯亦不已，莫非以是心而行是政也。彼五伯之尤盛者，莫桓文若也。然而邵陵之师、城濮之战不过急功利而已耳。此所以卒不能如汤武之仁义也。孟子曰:尧舜性之也，汤武身之也，五伯假之也。此即陛下所谓为政以德,盖必行道,有得于心,然后可以措诸政之意也。

臣伏读制策曰:“子大夫修业于家殆有年矣，兹故详延于廷，以询所蕴。《书》曰: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。又曰:别求闻由，古先哲王。朕仰荷天明，承累圣之丕业，兢兢图治，其法祖宗者，固不待谋之子大夫矣。等而推之,皇、帝、王之心、之德、之道,何者可师?何者可取?其悉陈之,以副朕之虚伫。”顾臣愚贱,何足以知此哉!臣闻君天下之道,在法古以通今而已。欲法乎古,则皇帝王之心法所当讲也。欲通乎今，则世祖皇帝之成宪所当法也。夫法祖宗者，固不待谋之愚臣,臣亦不敢不为陛下言也。《书》曰: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。此即法祖宗之意也。又曰:别求闻由，古先哲王。此即取法于皇、帝、王之意也。况我世祖皇帝建国纪元之意，即天道一元生物之心乎?陛下仰荷天明，承累圣之丕业，兢兢图治，是亦帝王之用心也。臣愚以为法皇、帝、王以致治,亦惟法祖宗而已。何者?祖宗之治即皇、帝、王之治也。等而推之,皇、帝、王之心、之德、之道,臣又请得而僭言之:精一执中,建中建极,帝王之心也;钦明文恩,恭敬宽仁,帝王之德也;身修、家齐、国治而天下平,帝王之道也。有是心则有是德,有是德则有是道,其取而法之,在陛下力行何如耳。其曰:君心出治之原者，盖陛下深烛此理而后。有此言也,心法之传,在陛下矣。彼伯者之事,何足以渎圣听哉!陛下之问及此，故臣敢肤列以明世运之不齐。然而皇、帝、王之道，则亘古今而不易也。臣前所谓迹虽异而心则一者，此也。

臣伏读制策曰:“近世儒者以皇、帝、王、伯分而比之春、夏、秋、冬,然则其所以为皇、帝、王、伯者,将犹气之周流于一岁,适然而然,初无系于向之云云也乎?天道循环由贞而元,理之必至。苟以四时方之，秦汉而下固可以配皇、帝、王伯而班之否乎?子大夫其为朕索言之，朕将有所鉴。”臣闻先儒邵子于阴阳消长之理,固已默会于心矣，故其为《皇极经世书》也，以日月星辰为元会运世之本，以皇、帝、王、伯为《易》《书》《诗》《春秋》之体。且谓《易》该皇、帝、王,《书》该帝、王、伯,《诗》该王、伯,《春秋》纯乎伯,譬如寒署昼夜之不齐,乃所以为齐也,初岂适然而然,无系于向之云云也乎?天道循环,由贞而元,理之必至。唐虞以下若秦者,固不足言矣。汉唐之事纵有可观,然而伯王之杂,心术之偏,君子无取焉,臣是以不敢为陛下言也。臣之拳拳者，惟曰法皇、帝、王之为治，亦惟体世祖皇帝春秋正始之言,大《易》乾元之旨而已矣。况天运为元,圣德日新,其所以基鸿业无疆之休者,又自陛下始也。愚臣谨俯伏以奉明诏，陛下策臣之□□有献焉。夫敬者，一心之主宰，万事之根柢，帝王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。《书》曰:“钦明文思。”此敬也。又曰:“惟天无亲，克敬惟亲。”亦此敬也。陛下以一心而制万化，惟天惟祖宗之寄，择不出乎一敬而已。如是而加乾健不息之功，缉熙圣学之力,则可以四三王,可以六五帝,比屋可封之俗,黎民于变之风,将复见于今日矣。猗欤!今此陛下之心,天下之福也。臣谨昧死上愚对。